什麼是真的？什麼又是假的？看得不夠遠還真容易受傷

經濟部最近很倒楣。先是鴻海董事長郭台銘痛批，指對被歐盟罰以鉅款的面板業者協助不力，而且對業者大陸投資綁手綁腳，以致錯失機先，讓業者在全球競爭上處於不利地位；繼則被太陽能業者猛批，補助電力回購的政策出爾反爾，簡直是在欺騙業者。如果加上前年對DRAM業者的整併政策，那近年來經濟部可以被責難的，還真不少。

而被譽為六星級的央行總裁，最近壓力也不小，眼見美國大量印製美鈔，熱錢往亞洲流竄，台幣升值幅度相對較小，成為國際資大鱷覬覦標的之一。新台幣究竟該不該升？該升多少？不是件容易決定的事。既要兼顧國內產業的國際競爭力，又要兼顧國內物價的水準穩定，最重要的還是避免資金氾濫，導致資產價格失控，這些都是顧此失彼的選擇，該如何是好？大概，心中那把尺，還是要由彭總裁拿捏。幸好，有著過去的優良績效做後盾，不然，早就被K 破頭。

自從台灣政治逐步民主化與經濟自由化後，民間與產業的聲音從來就不曾好好整合過。政治上，大家都知藍綠幾乎是南轅北轍；經濟上則是誰的聲音大，誰得到好處。政治上，到目前還看不出和解的與趨向中道的曙光；經濟上則受政治思維牽絆，馬英九不敢突破的話，行政官員敢多說、往前衝的，大概除衛生署長楊志良外，幾乎找不到第2位。而楊志良早就將烏紗帽放在一旁，才能無懼地往前衝。即使如此，政治上還是碰了一鼻子灰。

這種情形，不是台灣僅見，美國總統歐巴馬也一樣。金融改革案被改得軟趴趴，完全沒有真正改革的氣象；原本堅決不延長減稅的立場，也不得不在期中選舉大敗後尋求妥協；南韓最近換了國防部長，主張對北韓採取強硬對峙態度的金寬鎮上台，他真的能對北韓硬到底嗎？在美日中蘇四強環伺下，大哥各有盤算，南韓很難自己說了算。即使南韓人民雖然氣憤北韓轟擊延坪島及涉及炸沈天安艦，然而真的出現軍事對抗事實時，強悍的民意，是否不會轉彎、引發反彈？

民意如流水

都說民意如流水。這還真是為了選舉，取得政權，不得不順應民意的民主政治生態。但是順了民意，就真能長久執政嗎？未必。民意不僅善變，還很難定義，且常常被利益集團把持與濫用。2009年，鬧得兇的泰國紅杉軍與黃杉軍之鬥，背後塑造民意的集團，世人並不陌生。這一個月來，最勁爆的莫過於「維基解密」，以及它的創辦人阿桑吉。現在，不僅政府在幕後施壓，美國各大網站與銀行，開始從財務上對「維基解密」進行箝制。「維基解密」是否威脅國家機密，構成重罪？看來，要等美國司法體系做最終認定。這，可能要花上很長一段時間；阿桑吉能否挨到那時，等著看罷。

「維基解密」與金融海嘯是本世紀開始的2件大事，它們的影響會延續1~2代。本專欄以前提過，科技對人類的終極影響，究竟是利多於弊或是弊多於利？一直是很有爭論，難有定論；這2件大事都與科技有關。J. C. Ramo在「不可思議的年代：面對新世界必須具備的關鍵概念(Unthinkable)」一書中，提到一個叫做「中國殺人箱」的戰術武器，這個武器不直接攻擊，而是造成嚴重的干擾。本來，薩姆(SAM)飛彈對飛機的攻擊非常有效。美國找到壓制之道，發展出高度反雷達飛彈(HARM)，在攻擊前發現目標區敵方布置有SAM飛彈基地時，攻擊的飛機可用HARM摧毀雷達基地。這是1對1的攻防。

小兵立大功

大陸發明了殺人箱，一個很便宜、方便搬運的反HARM系統，只要幾萬美元。箱子在HARM發出偵測訊號時，送出上千上萬個訊號，讓HARM無法辨知其中那一個才是真正有威脅的訊號。換言之，價值上千萬美元的飛機與武器系統，及可能要花數百萬美元訓練出來的飛行員，在進行任務時，還是暴露在危險中，危險的來源只要幾萬美元。

這很像1980年代衛星電視接收器大戰。當時，很多電視節目需透過地面接收站接收，再用地面系統傳送到用戶，並據以收費。後來，中小型衛星接收器逐步開發出來(中耳朵、小耳朵)，用戶(特別是偏遠地區)裝了後，就不用透過電視台的衛星站看電視，當然就不用繳費，而且可以看很多其它國家的節目。等到中、小耳朵愈來愈普遍，電視台不甘損失，發展出「反衛星接收器」的干擾設備後，情況稍為好些；但沒過多久，就有廠商發展出「反反衛星接收器」，將前者的干擾解除。

科技與武器結合後，情況層出不窮。「維基解密」即使最終被禁(還真不知是否禁得了，尤其是網際網路的特性與當美國國力逐步衰退後)，還是會有其它的「解密」出現。接下來還有：到底國家機密應如何保持？什麼事或物才算是國家機密？機密等級如何劃分？誰來劃分？誰有權決定如何劃分？誰又如何來決定誰有權力來劃分？一連串問題，就像威爾史密斯的老婆在「全民公敵」影片最終時冒出的一句話：誰又去監督那些監督者的監督者？

在台灣，我們這幾年看到很多無解或沒有答案的事件，「319」讓支持藍的民眾很感冒；「1126」則讓綠的支持者感冒。真相呢？今天這種沒有互相的時代，大概很難說服所有人。不過，這也是人類社會必然的現象之一：信者恆信，不信者恆不信。但是不管信還是不信，久而久之，一定被人淡忘，直到同樣或類似的事件再發生，才會被重提。

慣例是用來顛覆的？

自由貿易很好嗎？太陽能政策對嗎？兩兆雙星成果呢？金融國際化一定對嗎？見到或聽到大陸，一定非要反對嗎？這些問題都很難回答。以自由貿易來說，傳統經濟學一致肯定它的優點，缺點呢？看了韓裔美國經濟學者張夏華所著的「富國的糖衣—揭穿自由貿易的真相」(Bad Samaritans)一書，會深深體會主流經濟學家與西方強權，是如何藉著塑造理論，對全球進行無形的掠奪與欺瞞。又如「高盛陰謀」、「畢德堡俱樂部」、「超級菁英」，甚至「達文西密碼」等，以陰謀論觀點，告訴世人：千萬不要過於天真的相信一些習以為常的慣例或現象，因為那樣，很容易受傷。

打開經濟與金融性報紙或網路新聞，讀者一定常看到：XX市場後勢看佳；XX市場股市或債市前景正夯等標題，吸引想賺錢的投資人，把錢投入這些標的。房地產開發商推出的廣告，每天、每幅都有讓人遐想不完的美景或願景；電視購物台、塑身、保健介紹，都不斷激發消費者欲望，加上限時限量限購等催促與壓迫式聲調，很快就把觀看者的荷包掏盡，信用卡刷爆。它們真的那麼好嗎？這是避免掉入阱陷者隨時都應該問自己的問題。

大的真相，一般人很難理解與瞭解；普通的真相，有時靠經驗或知識去判別；模糊不清的真相，大概只有靠常識去判斷。這些，我們都瞭解。但是我們還是會不小心，或不自覺的受到操控。現代心理學的研究與對人性的瞭解，愈來愈透澈；但我們不一定都清楚。政黨、官員、廣告商、投資理財、企業公關…這些推動選舉議題、政令宣導、製造與銷售夢想的相關從業人員，不一定百分之百懷有惡意，不過，只要稍微看遠一點，很容易就看穿他們的意圖：為了選票，為了達到某種政績，為了業績，為了獎金與紅利，一旦走偏，受害的就是選民百姓與消費者。

看更遠一點

科技與科學的進展，加速人類對自然與人類本身的瞭解，同時也大幅解放了傳統的束縛與愚智。但得到自由的同時，我們卻又陷於另一無知的恐慌：太多的訊息，使我們無法也難一一理解其中的真假。太陽能產業、面板產業、DRAM產業，在初期看起來都是那麼有前景。不過，用20年甚至50年做基礎來看，這些產業真正的根與真正的關鍵技術在那？恐怕才是最重要的問題。

日昨，有則報導說，矽谷的創投，現在已經不流行投資半導體，主流資金流向網路及其運用。這在20年前，聽起來絕對不可思議；今天，再合理不過。10年前，南韓政府一舉買下數百萬台的PC，還是向台灣買的，如今，南韓在電子、通訊、網路等產業上的表現，證明當初砸下的錢，效益已遠超過當時的投資。不一定要學南韓，南韓有南韓的條件，我們有我們的條件。如何善用自己的條件，把它發揮到極致，讓別人想學都學不到、學不來，這才是我們在就業、產業、經濟與人文上最需要思考的方向。

日本通產省原是全球最仰慕的政府機關，我們的經濟部一度也有同樣的氣勢，現在，兩者似乎都看不到明天。經濟部的上級，行政院及協助單位經建會，這10幾年來也沒有什麼值得一提的人物，官員與一些不太長進的企業家都只想著一件事：如何要大陸多讓點利。如果未來5年、10年還這樣想，乾脆把企業通通放到大陸或東南亞去吧，因為少了政府這隻不必要的手，看得遠的企業家，更能掌握趨勢，善用優勢。
2010/12/21-魏東陽電子時報